最大的努力。

張倩的眼裏泛出依戀的光：哥，你不用解釋，我不恨你，也不要你補償，更不後悔。

韓陽說：我會叫我父母盡快把錢還給你叔叔的，我也會給你些錢，謝你幫我們家度過難關。

張倩騰地在床上站起來，指著韓陽冷冷地說：你以為我缺錢麽？你可以侮辱你自己，但不能侮辱我。

張倩的眼淚流在臉上，像深秋裏一朵掛滿露水的花：我們之間就只有錢的關系麽？你難道看不出來我是愛你的麽？你不愛我，大可無情無義一走了之。不用唯唯諾諾地要補償我，你那是惡心我，我要得補償，你給的了麽？

韓陽垂著頭，大腦一片空白。

臥室門被打開了個縫，李婉鈺的頭探進來。她看到情況不對，閃身進屋，反手關好門。她走到床邊，輕聲問：怎麽了？

張倩撲在李婉鈺的懷裏哭起來，李婉鈺一邊撫摸著張倩的頭一邊沖坐在地上呆呆的韓陽說：你先站起來說話，像塊爛泥般癱在那裏還像個男人麽？

韓陽坐在不遠的沙發上，擡頭看著李婉鈺，一臉羞愧。

李婉鈺問韓陽：昨晚喝多了？

韓陽點頭。

李婉鈺說：那不是借口。

又低頭問懷裏的張倩：他強迫你了？

張倩說：我也喝多了。恍恍惚惚的。

李婉鈺長長地嘆口氣，喃喃地說：我該怎麽跟老張交代啊，人家好端端的大閨女-----

張倩坐起身拉著李婉鈺的手說：幹媽，這事也不能全怪我哥，都是酒惹的禍。

李婉鈺看看韓陽說：張倩好嗎？

韓陽驚愕地看著李婉鈺，不知如何回答。

李婉鈺又問：張倩漂亮嗎？

韓陽點點頭。

李婉鈺說：你堅守的愛情呢？抵不過三杯兩盞淡酒是吧！鬼知道你是不是喝多了。

韓陽吼著：我就是喝多了。

李婉鈺說：喝多了就是借口嗎？喝多了就不能控制自己了是吧！每一個喝醉的男人都得犯罪是吧！

李婉鈺又沖著張倩說：你也是，他喝你也喝。陪他瘋什麽？

張倩羞紅了臉說：我看他心情不好本想陪他喝點酒說說話的，後來越喝越多，我記得他抱我的時候我試圖掙紮過，可是全身都沒有力氣，況且，我本來也不討厭他的。

李婉鈺嘆一口氣說：韓陽，你的上一段感情已經過去了，你和她的距離越來越遠，不僅僅是她離開了你，也是你背叛了她，你該忘了她。你和張倩彼此不討厭，又發生了這樣的關系，應該給對方一個機會不是麽？

李婉鈺又摸索了張倩的手說：這麽好的女孩，如果真的能成為我的兒媳婦該多好。

韓陽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裏盯著一個年輕的小夥子看著，小夥叫高明遠，24歲，大學畢業在公司裏實習。

高明遠對小老板突如其來的傳喚有些緊張，更多的是興奮。他筆直地站著，朝氣蓬勃。

韓陽感受到青春飛揚的刺目，他知道他只比高明遠大一歲而已。可他已老了，他的可愛的年輕時代在一個月前突然終結，然後自己以令人眼花繚亂的速度衰老。

韓陽揚手，低低說了聲：請坐。

高明遠點下頭，說聲謝謝，坐到椅子上，身體折了兩個彎，很自虐。

韓陽說：今天上班來，在門口看見有人送面錦旗過來，是給你的。

高明遠答：我周末休息的時候在商場裏幫忙抓了一個搶包的。

韓陽點頭，盯著高明遠清秀的五官說：如果不是在鬧市，在黑夜，一個僻靜的小巷裏，你還會沖上去抓賊嗎？

高明遠一楞，沒有馬上做答。

韓陽微微一笑，提高了一點聲音說：你現在的工資是每個月一千，我想讓你從公司辭職，幫我做些私人的事，兩年的時間，或許更短，每個月一萬，按時打進你的賬戶。怎麽樣？

高明遠的眉毛挑了挑，他把目光微微向上移動，看到小老板莫測的眼神一陣激動，他問：不違法？不違背良心？

韓陽讚許地點頭。

高明遠繼續說：我喜歡在公司裏按部就班地做事，積累經驗，施展所學，兩年後也許有些成就。處理您的私事-----，他無法組織委婉的語言繼續說下去，只好尷尬地望著韓陽。

韓陽覺得自己沒有找錯人，他說：我的事不占用你太多時間，你可以去別的公司工作，我就是要求你替我關照一個人。

高明遠開始對這件事好奇起來，不菲的工資也讓他的心跳加速。他自信地說：我一定會做好的。

韓陽說：我選擇你是因為你的簡歷上說你是一家尋親網在我們這裏的志願者，在讀大學的時候就憑一己之力找回了兩個被拐的孩子。

高明遠說：我就是看到有人帶著孩子乞討，而從那倆孩子的眼神中看出帶著他們的不是他們的父親，然後及時報警而已。

韓陽從桌子上拿起一張照片遞給高明遠：我讓你平時多關照她。

高明遠接過照片，看到照片上笑靨如花的袁茵。

韓陽又拿起桌上袁菲的尋人啟事，遞給高明遠：關照她的方式有兩種，一是幫她找到她的妹妹，妹妹上個月失蹤了。二是及時向我匯報她的情況，有難處我幫她，拿著這些錢，想辦法花在她身上。韓陽又遞過一張□□。

高明遠掐著這三樣東西反覆看著：老板，你這麽關心她，為什麽自己不做呢，幫人家忙，送人家錢，相信每個人都會收下的。

韓陽悵然若失：也許現在我給她什麽，她都不會接受了。韓陽正色說：有兩點要求：一，不要告訴她是我要你這樣做的。二，你是我雇傭的，她卻是你的老板，尊重她。

高明遠點點頭。猶豫了一下，還是說了：老板，這兩件事看似簡單，其實挺難的，都讓我無從下手啊。

韓陽思索了片刻說：我知道，你盡力就行了，最主要你明天辦離職手續。沒事就出去吧。

高明遠離去後，韓陽的心惴惴不安，他覺得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可憐蟲，可憐到用錢去彌合自己給兩個女人帶來的創傷，用最世俗的東西填充兩顆最真摯的心，而且他絕望地發現，除此之外，他竟毫無辦法。

他忽然想到高明遠和袁茵在一起的情景，他不禁有些嫉妒，他打了個寒戰，開始想這件事情做的是對是錯。想的頭有些痛卻毫無頭緒。

傍晚，高明遠躺在床上看著韓陽給他的東西，那張□□他去銀行查了，有五十萬，卡的背後清晰地寫著袁茵的名字和取錢密碼，他一機靈，想起這卡要是丟了，自己可就背上了天大的黑鍋，他費力地揩去密碼。又拿起袁茵的照片看著，想象著照片上的女孩和自己的新婚老板有怎麽樣的愛恨糾葛。他覺得自己就是老板安插在這個女孩身邊的間諜，好在任務看似是有益無害的。

高明遠撥打了尋人啟事上的電話號碼，他告訴袁茵自己是某個尋人網站的志願者，他希望可以幫助到袁茵，也希望袁茵可以成為他們中的一員，和他們一起讓更多的失蹤人員走上回家的路。

他們約在傍晚的一個小廣場見面，高明遠早早來到，心情忐忑，好在他的忐忑並沒有維持太久，袁茵就匆匆趕來。

高明遠看著袁茵的樣子，想象著她在照片中的快樂，覺得照片實實在在只是一張影子而已。

高明遠在袁茵拿出電話撥號之前走到袁茵的面前，低低地問：袁茵？

袁茵擡頭看著高明遠，面容清秀儒雅，她伸出手尷尬地笑了笑：不好意思，我來晚了。

高明遠淺淺地握了握袁茵的手說：不好意思，我來得有點早。

☆、面對這段感情，袁茵覺得自己像是在撐一條無法掌控的船，不知

兩人並排慢悠悠地走著，袁茵向高明遠講述了袁菲失蹤的經過和案件的進展，高明遠認真地聽著，他試圖從袁茵的講述中搜索出老板的影子，繼而窺探出一些讓他好奇的秘密。而袁茵省略了關於韓陽的一切，這讓高明遠有些遺憾。

袁茵講完之後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，身體被掏空般無力，那嘆息像彌散著憂愁的暮霭籠罩在高明遠的心上。

高明遠說：妹妹的事很特殊，我想她應該活得很好，我會把這些都發在我們網站上，讓更多的志願者看到，希望能夠幫助到你。

袁茵微微笑著說：我也會關註你們網站的，幫助自己的同時能夠幫助到別人，我也很高興。

高明遠問：你現在有工作？

我剛剛找了家公司做業務員，這樣我就可以天天找我妹妹了。我賣的是一些辦公用品，桌椅板凳筆墨紙張什麽的。五天了，我的業績就是一支筆，還是賣給了我自己。說完，袁茵無奈地笑了。

高明遠轉身站到袁茵的面前，他看著袁茵說：我認識一個大老板，正好需要這些東西，我給你聯系聯系吧。

袁茵擡頭看著高明遠，雖然她只比高明遠大一歲，可她覺得他的青春尚在，而且是那樣的風發逼人。她微笑著：如果這是真的，我會給他折個最低價。

高明遠驕傲地搖搖手：我認識的這個老板，錢和智商是成反比的，而且他真的很有錢，我覺得你的價格應該上浮一些，這樣才和人家的身份相配。

袁茵眉頭一皺，隨即展顏一笑。

袁茵說：我該走了，有事情電話聯系啊。

高明遠說：我送你回去吧。

袁茵說：不用了。

高明遠執拗地說：沒關系，萬一順路呢？

袁茵說：萬一不順路呢？

高明遠問：你家住哪？

袁茵有些氣惱，反問：你家住哪？

高明遠厚顏無恥地說：我家住在你家的下一站。

袁茵冷冷說：我又不是找不到家，用你個小孩子送幹什麽？

高明遠剛要辯解，想起老板韓陽的話，生生忍住，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般低下了頭說：我剛剛辭了工作，又是外地人，現在每天住在旅店裏，走在哪哪就是家。

袁茵說：我住在楊屯，那是這裏最亂的一個城中村，也是我妹妹最後消失的地方。

雖然房租便宜卻不適合你。我走了，你有事情給我打電話，能幫你的我也會盡量幫你的。

高明遠擡起頭，看到袁茵的眼神像極了大學時候的老師，他說：知道了，姐姐。

袁茵對高明遠的稱呼顯得措手不及，她慌亂地應道：好，好。

高明遠看著袁茵上了公交車，他攔下一輛出租車，對出租車司機說：跟著前面那輛公交車。

司機一邊發動車子，一邊問：跟蹤女朋友？

高明遠一皺眉：別亂說，我這是在執行公務，小心下車不給你錢啊。

高明遠一路追隨袁茵，興高采烈又小心翼翼地，直到看見袁茵走進一個小院子，才轉身走出密密麻麻的違建和城中村空氣中彌漫的垃圾黴味。他撥通了韓陽的電話。

接完高明遠的電話之後，韓陽對正巧在身邊的秘書說：去把采購部的老張找來見我。

幾天後，袁茵再次接到高明遠的電話，高明遠告訴袁茵為她聯系了一個大買家。兩人相約在袁茵公司門口見面，袁茵匆匆趕到，老遠看見高明遠和一個同樣年輕的小夥子站在公司門口，旁邊停著一輛廂式貨車。

高明遠看見袁茵老遠過來，跑兩步迎了上去，他扯著袁茵的手，把她拉到年輕小夥面前：這是袁茵，我姐姐，這是宋健，我同學。他是來取貨的。

袁茵抽出高明遠攥著的手伸向宋健：你好。

宋健忙握了袁茵的手，你好。

袁茵從包裏掏出一份報價單：這是我剛剛在車上擬好的我們公司所有產品的價格，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，都是最低價了，如果你覺得不滿意，我把你介紹給我們老板，我想應該可以更便宜的。

宋健接過來看一看，交還給袁茵說：我看了你們產品的品牌和型號都是不錯的，就是價格有些偏低，以這樣的價格買回去，就算是好東西，人家也會質疑我買假貨的。

宋健看了眼高明遠說：明遠認識我領導，我領導指定我從你手裏買東西，價格我們已經訂好了。

他從兜裏翻出兩張紙遞給袁茵說：一張單子上是本月的必需品，另一張上邊列的是每個月都需要的消耗品，以後會根據需要做微小的修改。

袁茵接過來看著，所有的價格都高於批發價很多。

袁茵歉然地看了一眼宋健，拉著高明遠走到一邊：明遠，哪有便宜的不買賣貴東西的道理嘛，老板的錢也不能隨便花啊，這是什麽路數。

高明遠有些急，他說：我的姐姐，你也忒實在了。實話告訴你，我哪認識什麽老板啊，我的一個表叔是這家公司的采購部長。他的前任剛剛榮升了，他一接手就買到更便宜的東西，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嗎？

袁茵哦了一聲，道理聽懂了，卻覺得這道理似是而非。

宋健要的貨幾乎涵蓋了這家小公司的所有商品，當公司老板聽完袁茵的介紹後就埋怨袁茵說：這麽尊貴的客人你怎麽給約在公司門口呢？

老板雙手把宋健的右手握住：宋老弟以後來了直接找我嘛，保證讓你高興而來，滿意而歸。你在你的能力範圍之內幫助老哥我，我就在我能力範圍之外回報你。

宋健費力地抽出手說：袁茵是我們的好朋友，我們完全是沖著她來的，只要李老板不虧待我朋友，我們的合作會繼續下去的。

李老板尷尬地搓搓手，望著袁茵嘿嘿的笑了兩聲。

合同很快簽好，李老板看著這家陌生的公司名字說：貴公司每個月會消耗這麽多辦公用品，看來規模不小，可我怎麽沒聽說過啊，看來是我孤陋寡聞了。

宋健點點頭說：老板有文化，不會高調。

李老板又問：那你公司老板貴姓？

宋健搖頭說：公司有規定，不能亂講。我們買你這點東西是付現金的，難道李老板還有顧慮。

李老板忙賠笑說：那怎麽敢，貴公司是我們的上帝嘛。我這就派人送貨過去。

宋健擺手：車就在你們公司門口，你們給我搬上車就行了。

在袁茵公司門口，袁茵一臉輕松，原以為這份工作幹不長久了，沒想到還簽了份大的，這意味著她即使不上班，也可以每月輕松地拿到一筆可觀的工資。

三人一邊看著工人們裝貨，一邊聊天。

袁茵笑著說：真是峰回路轉啊，真不知道該怎麽謝謝你們倆，可幫了我大忙了。

宋健擺手說：我就是奉命行事，這都是明遠的功勞。

高明遠也學著宋健的樣子擺手說：這就是舉手之勞。

宋健跟高明遠說：真沒想到你竟然是張部長的親戚，有這樣的好親戚，你怎麽還從公司辭職了呢？我聽說，調進公司總部的申請已經在老板的辦公桌前堆積如山了，你卻從總部辭職了。

高明遠咳了一聲說：我有自己的打算。

車很快裝好，宋健對袁茵說：袁姐，我這就走了，再見啊。

袁茵急忙說：你幫了我大忙，中午吃過飯再走吧。

宋健笑著說：我今天還有事，以後吧。

宋健湊在高明遠的耳邊低低對高明遠說：這女孩不錯，把握機會哦。

高明遠一哆嗦，象征性地打了宋健一拳。

宋健駕車離去，袁茵看著高明遠青春洋溢的臉，又擡頭看看天，陽光明媚，她舒心地笑了。

高明遠第一次看到袁茵如此令人心安的笑，像冰川融化，花朵綻開，像一個美麗的春天。

袁茵說：本以為你是個失業的，無家可歸的善良的孩子，只說了一句安慰我的話，沒想到這是真的，你真幫到了我。

高明遠有些局促不安，他想了想說：這實在不算什麽。

袁茵邀請高明遠吃飯，高明遠找了袁茵公司附近的大排檔進去，點了兩份拉面熱氣騰騰地吃起來。

袁茵看著高明遠呼呼吃面的樣子，有些不忍，她說：老家敬神也不會這麽寒酸的。況且對我來說，你可是個活脫脫的真財神，比那些木雕泥刻靈驗多了。

高明遠把頭從熱氣中擡起來，說：我叫你一聲姐，就是拿你當朋友，我幫了你，其實也就是幫我自己，幫我叔叔。你老這麽客氣就沒勁了。以後說不定，我還有事求你幫忙呢？請朋友吃飯，吃得舒服就行，何必鋪張。

袁茵嘿嘿笑著，也大口吃起來。

袁茵的電話響了，她掏出電話看看，是韓陽打來的，她猶豫了一下，摁掉電話，又吃了兩口，面的味道卻變了。她對高明遠說：你先吃，我去回個電話。

這段時間來，韓陽不停地打電話給她，有時多些有時少些，袁茵一直沒有接過。她不知道該跟韓陽說些什麽，面對這段感情，袁茵覺得自己像是在撐一條無法掌控的船，不知道飄去何方，不知道彼岸在哪兒，即便接了電話又能如何呢？

☆、張倩繼續說：現在，孩子在這裏，孩子的爺爺奶奶，爸爸媽媽都

今天袁茵決定接韓陽的電話了，還不錯的心情讓她多了些動力,她試圖從對話中找出突破迷局的線索。她直接摁通了韓陽再次打來的電話。

韓陽顯然對突然接通的電話準備不足，一時失語，良久，他問：你還好麽？

還好!

我一直在找你！

我知道。

我想見你！

袁茵沈默了，頓了頓，她說：我挺忙的，以後再說吧。

袁茵問：你和她還好。

韓陽在電話的另一端顫抖著，閉上眼睛，仍有淚從眼角溢出。

袁茵似乎讀懂了韓陽的沈默，不禁鼻子發酸。

韓陽睜開眼睛說：我一定會去找你的。讓你做我的新娘。

袁茵慨嘆一聲：如果你沒有傷害她，你們可以平平安安皆大歡喜的分開，那該多好啊。

韓陽激動地沖著電話喊：你會等我的，是嗎？

袁茵閉上眼，想了一會說：如果緣分還沒斷的話。

袁茵掛斷電話，常常呼了一口氣，她對著已經掛斷的電話說：如果你還愛我，即使是一句謊話，我都會等下去的。

再次回到飯桌，袁茵望著面碗毫無食欲。

高明遠已經吃完了，他看著神情反差巨大的袁茵一面擦嘴一面問：姐夫打來的電話？

袁茵低頭看著面，醞釀著饑餓的情緒說：一個老朋友。

高明遠說：把你這位老朋友介紹給我認識唄，說兩句話就能把人說飽了，才藝不俗啊。

袁茵擡頭，敷衍一笑。

高明遠忽然想這是一個解開心中疑惑的好機會，於是他問：姐夫在哪高就啊？

袁茵盯著高明遠看了一會說：你姐夫剛結婚不久去意外去世了。

高明遠瞪大眼睛頗為不信。

袁茵把電話調到通訊錄在高明遠的面前一掃而過：看到了吧。

高明遠看到袁茵的通訊錄裏有一條赫然寫著：老公（已故），不禁為這俏麗而憂傷的小寡婦多舛的命運嘆息一聲。同時對自己老板和袁茵的故事更加好奇了。

高明遠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般說：對不起，姐。

袁茵對自己的惡作劇收到的效果頗感意外，她看著高明遠一臉愧疚的表情，笑笑說：你找到住處了？找到工作了嗎？

高明遠說：你那天告訴我楊屯房租便宜，我就過去看了，在楊屯旁邊的老居民樓裏租了一套房子。工作的事不著急，我有錢，慢慢找吧。我們是鄰居了，還要你多照顧啊，以後家裏做什麽好吃的順便捎給我點。

袁茵覺得高明遠還真有個弟弟的樣子，一點不拿自己當外人。她說：好，以後你愛吃什麽就跟我說，如果我會做一定做給你。

高明遠快樂地點頭，忽又疑惑地看著袁茵說：你不會是啥都不會做吧？

袁茵笑說：你不愛吃的還是會做的。

張倩拿著化驗單走進醫生辦公室，醫生看了看化驗報告說：恭喜你呀，你快做媽媽了，寶寶兩個月了，以後要註意------

對於醫生後面的話，張倩一句也沒聽清，她失魂落魄地走出醫院，撞在一輛停在路邊的車上。

兩個月來，韓陽和張倩依然住在同一間屋子裏，韓陽再沒有喝過酒，也沒有嗆過她，兩人看似相敬如賓，實則和陌生人無異。

自那晚之後，韓陽再也沒有碰過她，這讓她有種打錯算盤的感覺，她本以為有了第一次，順風順水的會有第二次乃至更多次。可韓陽始終懷著歉疚之情對她敬而遠之，有時候她恨不得對著韓陽大吼：愧對我的人多了，你算老幾？

張倩想起和張誠的約定，她實在沒心情也沒精力去理睬那破事兒了。

至今，她清醒地意識到，縱然與韓陽結婚了，縱然與韓陽發生了關系，自己還只是一個替身，敵不過正主。因為她要面對的不僅僅是她的情敵，還有她的丈夫。

她愛著韓陽，她確信，就算韓陽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，不名一文的窮光蛋，她還是會把自己的一切都給她。唯一的些許心虛，來自自己不光彩的過去，可那又怎樣呢？自己的心是真誠的。

她走進一家高檔餐廳，要了一桌子菜，她不顧形象地埋頭大吃，右手執筷子，左手摸著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，第一次覺得在這茫茫人世中自己不孤單。她在心裏對自己的寶寶說：不管前路會變成什麽樣，我都會生下你，養大你，把你的爸爸搶到我們身邊，讓你幸福。

想到孩子，她決絕而且充滿力量。

想到孩子，她想起了自己是孩子的時候。

張倩剛一出生，她的賭鬼爸爸殺人被判死刑，母親擠出多餘的奶水倒進廁所，丟下挨餓的只有45厘米長的她改嫁，奶奶撫養她艱難地長到十歲，積勞成疾，臨終前，老太太找來村長，懇求村長把她送到她媽媽那裏。面對村長為難的臉色，奶奶說：好歹也是她的骨肉。老奶奶最後看了一眼孤零零立在床前的張倩，不舍卻無奈地閉上了眼睛。眼淚從微合的眼角沿著灰撲撲的臉滴答了很久。

當村長把張倩帶到住在鄰村的媽媽家的時候，她從媽媽的臉上看出了嫌惡，她狠狠地啐了一口，轉身氣勢洶洶地離去。她回到自己的家，開始一個人生活。在以後的日子她又若幹次見到了那個女人，她挺直腰桿，帶著風聲，從那女人面前雄赳赳地走過。

她告訴自己，眼裏的淚，絕不能為了那個女人而流。她不配。

在同村人的幫助下，張倩長到十七歲，中學畢業後外出打工。她每年過年都會回到老家，在奶奶和爸爸的墳頭燒紙，囑咐他們隨便花，沒有了就托夢給自己。她把自己一年來賺得的錢買成禮物分發給幫助過她的人。她睡在奶奶過世時睡著的床上，感覺特別心安。

張倩吃的杯盤狼藉，哭的一塌糊塗，她呆呆地想了好一會，才撫著自己的小腹離去。

韓家晚飯後，韓陽起身離座，張倩叫了一聲：韓哥，你先坐下，我有話說。

她欠了欠身，對韓東和李婉鈺說：幹爸幹媽也稍坐一會兒。

三人都楞住了，疑惑地看著張倩。

張倩低低的聲音說：我從小無父無母，雖然有奶奶和叔叔的照顧不至於吃苦，卻從未感覺到過父母的愛，來到你們家，你們對我就像對待親女兒一樣，我第一次覺得自己有家了，有了至親的人。就算這一切都是不真實的，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，我還是固執地深信，我是不是很傻？

李婉鈺幽幽地說：好閨女，這段時間相處下來，我早就把你當成我的親閨女了，我願意聽你叫我一輩子媽。

張倩的眼圈發紅，眼淚順著光潔的臉頰落下來，她說：我做了一件錯事，傷害了韓哥，也讓幹爸幹媽沒面子了，我也沒臉在家裏待下去了。只是離婚這件事情，叔叔告訴過我，你們不提，我絕不能說。

韓陽咳了一聲說：那件事是我的錯，和你沒有關系，我會盡力補償對你的傷害的。

韓東也點頭說：做了錯事不要緊，重要的是敢於面對，這才是男人。

張倩哽咽著說：可是有些事---實在太難面對了，我今天去醫院檢查了，我懷孕了。

李婉鈺和韓東一楞，對望一眼，忙把目光望向韓陽。

韓陽騰地站起來，駭然地望著張倩；這怎麽可能！只有一晚而已。

張倩哭著說：我也覺得不可能，可這事卻實實在在發生了，我知道韓哥不愛我，我本想在醫院就把孩子打掉，可又舍不得，他是我的骨肉，在我的肚子裏，我是媽媽，怎麽能把我和他父親的罪過報應到他的身上，他那麽小，那麽無辜。

韓陽覺得頭重腳輕，跌坐在椅子上，神色驚慌。

張倩繼續說：現在，孩子在這裏，孩子的爺爺奶奶，爸爸媽媽都在這裏，我想他的命，就在我們手上，我們該給孩子個答覆。

李婉鈺眉頭皺著，看了看韓東，韓東點上一支煙，深深地吸了一口。又看向了韓陽，韓陽神不守舍，坐在那，看了看張倩，目光向下，盯在張倩的肚子上。

張倩說：韓哥，四個月的時間了，你應該明白我是愛你的，我舍不得你，舍不得這個家，也舍不得肚子裏的孩子。這一切難道就是個誤會嗎？你從來沒有對我動過一點心嗎？還是你依然愛著那個離你而去的叫袁茵的女孩。

韓陽的嘴唇顫抖，半天才喃喃地說：張倩，你是個好女孩，可是這孩子不能要。

張倩的眼淚洶湧而出，她一手捂著肚子，一手放在桌上，趴在桌子上大哭起來。

韓陽突然心如刀絞，這一刻，他深信自己欠張倩的要遠多於欠袁茵的。他欠袁茵一個婚禮，卻欠上了張倩一生。

韓東嘆一口氣，問韓陽：你的心裏還想著袁茵？

韓陽痛苦地點點頭。

韓東陰冷一笑：那我告訴你，你記著，韓家永遠不可能接受袁茵，你最好把她給我徹底忘了，否則我會讓她徹底消失。

韓陽看著韓東的臉，沒來由地打了個冷戰。

李婉鈺接著說：幾個月前袁茵差點沒把你爸氣死，你忘了嗎？如果你是因為袁茵而拒絕張倩，我不同意！

韓陽痛苦地捂住頭，一張臉扭曲猙獰。

☆、每天晚上，高明遠都習慣於睡前在窗前站一會，直看到袁家小院

張倩擡起頭，滿臉通紅，她說：幹媽幹爸，謝謝你們，這個時候還能為我考慮。

張倩頓了頓，接著說：奶奶跟我說過，我媽當初懷上我的時候得過重病，大夫不主張她繼續妊娠了，可她還是堅持生下了我。如果我媽還活著----張倩說不下去了，再次哭起來。

李婉鈺和韓東看著張倩的樣子，忽然有些心酸。紛紛瞪了韓陽一眼。

哭了一會，張倩忽地起身，她嬌柔的身體似被灌註了無窮的力量。她說：幹爸幹媽，韓哥，我明天就收拾東西回我叔叔家去，我們還是盡快離婚吧，結束這場毫無意義的游戲，我會承擔起做母親的責任，我不會丟下我的孩子，我也不會再來打擾你們的生活，原諒我的執拗。如果有一天我的生命結束了，而孩子還沒有長大，我只希望孩子的爸爸能夠給孩子一口飯吃，一張床睡。僅此而已。

張倩欲轉身離去，韓陽攔在她的面前：你這是何苦？

張倩看了韓陽一眼，她想從韓陽的神情中看到一絲哪怕是基於憐憫的愛，可是韓陽滿臉歉然地立在她面前。那神情，她看得太多了，於是她哽咽地從韓陽的身邊走過。

韓陽不由自主地從後邊跟著。

韓東看看李婉鈺，兩人沈默了一會。

韓東對李婉鈺說：真沒看出來，張倩還是挺犀利的嘛，說的幾句話，句句帶刺。好像我養不起孫子一樣。

李婉鈺白了一眼韓東說：你懂什麽，女人一旦成了母親，自己就不是自己的了。

沈默一會，兩人豎著耳朵試圖聽聽樓上的動靜，樓上靜悄悄的。

李婉鈺說：其實張倩這小丫頭真不錯，就是韓陽太固執了。

韓東微微一笑：我的兒子哪都好，就是太優柔寡斷了，這次他是過不了張倩這關的。

李婉鈺想了想，點點頭表示同意。隨即又說：我是打心裏認可張倩的，你呢？

韓東嘆口氣說：她是老張的侄女，這次讓她受了那麽大的委屈，就這麽打發她回去，老張急得鬧起來，也是不好收拾啊。如果韓陽能接受她，我又能說什麽呢？

兩人又沈默了，聽了好長一會，樓上靜靜的沒有一點聲音。兩人起身回房休息。

臥室裏，張倩躺在床上，平覆著自己的情緒。韓陽坐在窗前，燈關著。兩人各懷心事。

韓陽抽出一根煙點著，吸了一口。

張倩冷冷地說：把煙掐了，你不要孩子，我還要呢！

韓陽張嘴想說些什麽，卻沒說出口，把煙掐滅在煙灰缸裏。他端起一杯水喝了一口，手托著茶杯，說：你真的打算要這個孩子嗎？我不值得你這樣做。

膽小鬼。張倩小聲咒罵。

你要還是個男人就坦白告訴我，那天晚上你會不知道和誰上的床嗎？

韓陽的手微微一抖，水在水杯裏晃了晃，歸於平靜，他想起那晚上，張倩和袁茵的身體在自己眼前交替又重合，他想靜下來看破迷局卻無法抑制沖動。

你和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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